记得有部电影,名叫《南极料理人》,讲的是一群日本科考队员在南极洲运用有限资源,自制各种“美食”的故事。片中有句台词让我印象深刻:“我的身体,离不开拉面。如果不能吃拉面了,我活下去就没有乐趣了。”
偶然想起这话,不禁莞尔。这位日本“吃货”对于拉面,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可笑之余也透着些可爱。可不是吗,现实中很多人,不也对特定的食物存在执念么?
对于很多萍乡人来说,米面就是那种“身体离不开”的存在。很多客居外乡的人,回萍乡后必找一家心仪的小店,狠狠嗦一碗热辣的米面,安抚一下乡愁难改的肠胃。“萍乡发布”微信公众号搞过一次“米粉争霸”投票活动,很能说明问题,米面虽没能盖过“夜宵之王”炒粉,但其得票数远超其他粉面类小吃。正如一个网友在评论区所说,“离别家乡六十年,也不能忘记米面的味道”。
米面这种小吃也算与我有缘。以前听父亲说,我的祖辈曾挑着米面担子,从上栗赤山桥上走过。也许因为“祖传”因素,我从小就对米面有特别的好感。小学时,父亲早上去跑步,常从煤校买一份米面给我当早餐。六毛钱一份的米面,不过是多放了些猪油而已,我却狼吞虎咽,只觉奇香入髓。若佐以牛舌或油条,更是美味无双。长大后,因为米面吃得多了,也认定了一些靠谱的馆子,常去光顾。“杨胡子”店固然经典正宗,隐藏在街头巷尾的小面馆也自有可爱之处。公园南路的“碗碗香”,米面是现煮的,放了自制的腌辣椒,鲜辣入味;登岸东路的“百家坊”,卜辣椒和红烧肉甚佳;城南的“华侨面馆”和“鸿奇面馆”,一个料多味足,一个富有新意……同样是米面,每家馆子却做出了不同的风味,变着花样勾引食客的馋虫。
吃米面,不仅是享用美食,更是感受独具萍乡特色的用餐环境。试想,一个冬日的清晨,你坐在一家面馆里,阳光从玻璃门射进来,亮得温暖。门口的方形工作区(或光线暗淡的厨房)里,几个中年大姐忙得热火朝天,不时用萍乡话招呼:“晒哥(帅哥),恨个(你的)米面好哩!”“米女(美女),要煎嘎嘎(鸡蛋)还是卤嘎嘎?”等冒着蓬蓬热气的米面端上来,急匆匆嗦上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只得停下来吹吹;再入口时,则满口鲜香滑糯,热辣辣地刺激食欲,让人根本停不下来。连汤带面一碗下肚,犹如吞下一颗鲜辣炸弹,炸出一身毛毛细汗。打个饱嗝,暖融融的满足感从肠胃直升入脑际,这时你会真切地体会到,这是身在萍乡无疑了。
萍乡米面的灵魂,在于辣椒。仅说米面,其外形和口感,与湖南米粉和广东河粉颇为相似,非长居萍乡的人不易分辨;但一旦加足佐料、烹煮出锅,只消尝上一口,那尖锐劲爽、毫不妥协的辣味,顿时把它与其他地方的粉面区别开来,绝不会错认。作家王了一在其散文名篇《辣椒》中写道:“辣椒之动人,在激,不在诱。而且它激得凶,一进口就像刺入了你的舌头,不像咖啡的慢性刺激。只凭这一点说,它已经具有‘刚者’之强。湖南人之喜欢革命,有人归功于辣椒。”与湖南毗邻的萍乡也是红色热土,萍乡人闹起革命来也是风风火火、一往无前。养成如此火爆的脾气,无辣不欢的米面恐怕也有一份功劳。
萍乡人喜欢把特征鲜明的人称为“咖”,比如“神经咖”(神经质的人)、“银子咖”(出洋相的人)等,因此不妨把嗜好米面的人称为“米面咖”。在火辣辣的萍乡,当一个乐悠悠的“米面咖”,将一口口乡愁“恰”(吃)进九曲肚肠,化作热腾腾的干劲,不亦快哉!
□ 杨抒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