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铜胜

　　腊月里，老徐打来电话说，正月里，村里要舞龙灯，到时候请我一定带着家人来看龙灯。我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就盼着早点过年，早点去看龙灯，心情竟有点像小时候看龙灯时的急切了。我和老徐是多年的朋友，虽然交往不多，但仍会彼此牵挂。我知道老徐是村里舞龙灯的组织者，他曾多次邀请我去，因种种原因没有去成，心里总有些遗憾。在村里的灯会上，老徐是忙碌的，怕打扰他，可能是这些年我选择不去的原因之一，倒也在情理之中。可今年不同，一番盛情之下，还是答应了他，既是想去看灯，也是想在春节时与老徐好好聚一聚。

　　接到电话后的那几天，心里一直在想着舞龙灯的事，心心念念之间，竟想起小时候过年，在老家村庄里看舞龙灯的情形。正月里，邻村的龙灯要到附近的村庄里舞，到我们村舞龙灯的帖子早就送来了，也是一番盛情。龙灯要来的消息在村里早早地传开了，尤其是孩子们更是踮起脚尖盼着看龙灯了。总是在傍晚时，天还没有黑。远远地听见锣鼓唢呐的声音，赶紧往村东跑，生怕错过了什么。此时，村东的老乌桕树下，已经站了许多人，我挤到前面去，抬眼就看见龙灯远远地从东边的路上过来了。在离村口还有一段路时，龙灯停了下来，此时天还没有黑。等到天色变暗，他们点燃插在龙灯里面的蜡烛，整条龙灯就亮起来了，真是好看。舞龙人扛起板龙灯，往村子里走。在夜色里，那条龙灯像是在游动着，就如活了一般。龙灯进村后，在村东的一块空地上舞动着，我们围在空地的外围，看板龙灯上画的戏里人物、吉祥花鸟，听大人们说着我们未曾听过的故事。那一夜，锣鼓唢呐声、鞭炮声、人声，吵闹着，却不觉得烦；我们跟着龙灯跑，追着龙灯看，跑了一夜，看了一夜，也不觉得累。在记忆中，龙灯在乡村舞动的是热闹和喜庆，是乡亲们对新年的一份祝愿和祈盼。

　　老徐的家，在小城东南部的半山区，沿着不太宽的道路进山，走不多远，有一座水库，老徐家的村庄就在水库的岸边。我上午就早早赶到了村里，还没有进村，就听到喧闹的人声，远远看到老徐站在那儿安排着事情，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将那份热闹看在眼里，也藏在心里。和老徐打过招呼，寒暄几句后，他就去忙了。村子里的人越聚越多，除了村里的人，更多的是和我一样来看龙灯的吧。人声的喧闹，是过年时该有的氛围，谁不喜欢新年的热闹呢？在这样纷纷攘攘的人群中，我感受着新年和往日不一样的氛围。

　　龙灯起灯的仪式，有着乡村的简单和隆重。老徐在场地中间吆喝着、指挥着，那样的信心满满，他时不时大声地告诉舞龙的乡亲们，该怎样背着板龙凳，该怎样走，跑时要注意什么，舞时要注意什么。我听不清楚老徐的声音，但能感知到他的兴奋和热情。龙灯在老徐的指挥下，起灯了，舞动起来了，舞出了阵势和花样，引来围观者的阵阵喝彩声。一条龙灯，在老徐和乡亲们的手上、肩上，活了起来。乡村的新年，也在龙灯的舞动里，活了起来。

　　黄昏时，龙灯里的蜡烛点亮了。游走、舞动于村庄里的龙灯，照亮了村庄的夜，也点燃了我们对新年的某种激情。龙灯走出了村庄，我远远地跟着、看着。龙灯在山路上走，夜里，我们看不见山路的曲折蜿蜒，却能看见眼前那一条龙，在山影里游动。龙灯走到水库边，岸上的龙灯在走，水里的龙灯在游。

　　从前，跟在爷爷后面看龙灯，爷爷会说，今年龙灯画得好看，望上去红彤彤的喜庆，今年的日子也一定红红火火。爷爷是笑意盈盈的。今天，看着舞动的龙灯，看着那些龙灯旁开心的笑脸，想着，虽然我们是舞龙灯的旁观者，却是生活的亲历者，也是新年里幸福快乐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