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微风又拂面

　　当树叶颤动的时候

　　当湖水荡漾的时候

　　当花蕾舒展的时候

　　当小草们直起身子的时候

　　阳光挽着微风如约而来

　　像一位多年的故人那般懂我

　　一边打着久违的照面

　　一边剥开童年的秘密

　　她把春的请柬誊在舞步上

　　飞吻着季节的口信

　　娇羞羞一路闯进日历怀里

　　她为你梳发，为我洗尘

　　为旅人张罗起一场花事

　　为孩子们装扮新学期的操场

　　她也总有些含蓄

　　关于故乡的消息竟只字不提

　　只顾播种泥土的气息

　　只顾落落大方迎向大地

　　 雨水，赤脚走在田埂上

　　即便露珠在黎明时纷纷醒来

　　你依然看不透泥土深处的秘密

　　每一粒种子都是山峦的后代

　　每一片旋转的风都叫做早春

　　你可以想象阳光慵懒地洒进竹林

　　想象竹根长出纵横交错的模样

　　当你抬头调侃那只来历不明的鸟儿

　　你便错过了野蕨拱土入世的调皮

　　你可以想象田地与田地相依为命

　　想象庄稼拔节的声音不分彼此

　　谁也不妨碍谁，谁也不羡慕谁

　　但一起长大的未必就分不出高低

　　春天来了，我想给雨水寄一封信

　　我知道它喜欢赤脚走在田埂上

　　穿着它的蓑衣，戴着它的斗笠

　　我也是赤脚长大的孩子

　　当我在九担谷田撒野的时候

　　雨水正从篱笆那边探出了头

　　捎来母亲喊我回家吃饭的消息

　　那草木萌动是它的魔法吧

　　那燕子低飞是它的杰作吧

　　雨水时节，我瞧见天空撇了撇嘴

　　 惊蛰，分明是一个动词

　　从一声又一声惊雷开始

　　山野间总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该是次第醒来的蛰虫吧

　　它们睁眼，它们探头

　　它们未曾败给上一个寒冬

　　一切都从头开始

　　一切都是簇新簇新的

　　眼下的雨水落在谁身上

　　谁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

　　在后山，蘑菇们四处出没

　　春笋也悄悄地破土

　　追赶的脚步演绎了一年又一年

　　轻快的鸟鸣声里

　　阳光在叶子上行走

　　毫无防备地，将我一把拉进春天

　　惊蛰，分明是一个动词

　　但锄头不语，父亲也不语

　　看大地自己翻过身来

　　走向下一个春天

　　 春分，把春天读出声来

　　将春光摘下来送给一片片绿

　　送给桃花粉、梨花白

　　送给迎春花翩翩起舞

　　农历二三月的山坡

　　通通给你们留着

　　春分前后，布谷鸟操碎了心

　　泥土与泥土交换着意见

　　就连石头也即将发芽

　　农事出了家门，大黄狗跟在身后

　　春分时节，大家都往春风里赶

　　他们结伴去看油菜花

　　还请不要只写春风

　　否则，鸡鸭牛羊会有意见

　　也请别轻易犯了春困

　　你要挽起裤腿走进稻田

　　才能试探出春的深浅

　　耕种，或者守望

　　要把春天读出声来

　　要把春天写满葳蕤的序言

　　要以春天的名义，欣欣向荣

　　春分时节，我们站在春天里

　　万物站在春天里

　　春天里有万水千山

　　春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 李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