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文俊
平江,是贡江的支流,自北向南流经兴国、赣县,在赣县江口镇的三江口汇入贡江。我家就住在平江下游右岸的坝子上,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吉埠。
村里的江堤,修竹丛丛、绿树成荫,也是少年时代的我十分爱去的地方。曾经,水运是主要的运输方式。年少的我常站在堤坝上,看着高挂白帆的船在江上来来往往。“哎呀嘞,撑船佬蛮辛苦,竹篙下水蛮要力。一年到头在船上,屋下老婆想得苦!”看着船工一篙接一篙从船头撑到船尾,粗犷的船夫调从江上传来。“哎呀嘞,船行千里要顺风,撑船佬坐着就享福,顺风顺水走得快,早早就到得赣州府!”这歌声听来轻快而悠扬,船从眼前驶过,一会儿歌声便随船飘远了。看着远去的帆影,我真想随着它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看——那时的我还没出过村子,远方是哪里,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好奇得很。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我的记忆中,平江里总有打不完的鱼。村里有几户人家专以捕鱼为生,都置备了捕鱼的船只。船不大,只能船头船尾各坐一人,中间两格船舱是用来放鱼的。渔夫经常夜间捕鱼,晚上能看到点点渔火在江面上漂移。第二天,天刚放亮小船一靠岸,就有满船的鱼供村里人选购。村里人买完,剩下的再送到对面的集市上去卖。有一次,一条渔船上竟捕到一条五十多斤重的大青鱼,年轻的渔夫将大鱼抱起来,犹如抱了个“金娃娃”,脸上笑开了花!
平江岸上冲积层形成的坝子,是全村主要的耕地。我们村里的坝子是甘蔗的盛产区,那里种出的甘蔗又长又粗,汁多且甜。初冬时节,甘蔗砍下后,剁成寸把长的段,放入石窠里打碎,再将打碎的蔗料放入大甑上蒸,直蒸到蔗料没了甜味为止。尔后,用大火将锅里的蔗汁熬上一两个小时,熬成黏稠的糖汁,再趁热把糖汁扚入大大的陶盆里,放上几天就成深红色的糖。好蔗出好糖,我们村产的手工土制红糖远近闻名。每年临近腊月之时,村里不少人家都要挑着糖去吉埠圩上卖,十里八乡的人们争着要买我们村的红糖。
恢复高考后的第三年,我顺利考上大学,终于顺着白帆远去的江水,远离了家乡。在外飘着的日子里,住在几十层的高楼里,总会惦记平江岸上小村的土屋;看着大街上的车水马龙,总会想起平江上静静驶过的船只;吃着他乡的美味佳肴,嘴里回味的却是平江鲤鱼汤的味道……
岁月催人老,青春不再现。平江江畔的家乡,却没有留下年轮逝去的印记。再度站在昔日常去的大堤上,柏油漫步道取代了土路。江面上没有了扬着白帆的船只,只见白鹭翻飞。老渡口上没有了过江的渡船,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一座造型漂亮的大桥横跨平江两岸。昔日,堤内坝子里的甘蔗地,已被一片白色的蔬菜大棚覆盖,这里已成为闻名的“蔬菜村”,一年四季,源源不断的菜蔬行销四方。村子里,柏油路通达每家每户,将一栋栋造型别致的小别墅串联在一起。别墅前,是木栅栏围成的别致小院。小院里有绿色菜地,靠院墙的边上种有三角梅、木槿花等。想不到,昔日为温饱而忙碌的村里人,现在竟如此这般“富而知美”了!